//高雄//

《一個人原來都可以盡興
多了人便更高興》

  離開我很喜愛的台南之後，我前往一個九年前我曾經逗留過三日兩夜的城市——高雄。那一次是我人生第一次獨遊，在台灣的十六天裡我初次隻身穿梭在不同城市中，那時候的高雄對我而言並不是有一個很有趣的地方，但不論它有趣與否，那次的獨遊也的確成為我勇敢展開往後的旅程的一顆種子。今次再踏足高雄，我第一站就乘坐高雄捷運到位於鹽埕埔站附近的「駁二藝術特區」看了各式各樣的展覽，一個人在假期限定的手作和美食攤位中享受著喧鬧中獨遊的自在。要說到比較深刻的展覽，我會說是 伊藤潤二 的VR體驗以及一個名為「人生紀念品」的展覽。雖然我不是伊藤潤二的擁躉，但我覺得能夠用第一身角度進入另一個次元的世界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很多時候我們的成長和學習中會讓我們的思想變得有限制性，正如有人不相信任何神明的存在、有人會覺得尼斯湖水怪只是一個錯覺、最經典的一個例子莫過於很多小時候相信聖誕老人的人，長大後卻認定它只是一個商業騙局。我認為每個人可以自行選擇相信甚麼，但我們必須學懂尊重別人的信念，因為有時候否定一件事情所需要的努力比起你選擇相信來得更多。而我很理解有時候我們透過不同的媒體來進入另一個世界，所享受的或許就是存在於一個不再有批判的世界中。正如我們會接納小智二十年來不會變老、也不會批評火之呼吸是否違反人體力學等等，我們所享受的是當中的故事、我們所重視的，是感受。

  對我來說生活也是一樣，我們固之然要理性思考，但我們不能夠忽視感受的重要性。「人生紀念品」這個展覽就是邀請了很多人展示一些他們人生最重要的紀念品，然後加以簡單的描述，讓我們理解為何看似再平凡不過的物件當中包含如此重大的意義。有人展示了他多年來的工作名片，紀錄他一路以來的奮鬥路程、也好讓他謹記每一個上司和同事的教導和鼓勵，提醒自己不能忘本。也有人展示了一些音樂專輯和電影帶，感激在他們的人生低谷中曾經有這些作品把他們撐扶起來。你呢？假若要你挑選一件人生的紀念品跟別人分享，又會是甚麼？

  逛完室內的展覽後，烈日當空之下在戶外走了一陣子又想到咖啡店飲一杯咖啡避暑。等到天色開始泛黃，我走到「港大港橋」上欣賞日落的景色，在開始變得金光閃閃的園區裡，一邊戴著耳機陶醉在自己的世界、另一邊廂拿起相機捕捉日落下的眾生相。我坐在港大港橋後的大港倉前，靜靜的觀察天色的轉變。由金光變成紫、再變成深藍，最後燈色開始伴隨著天色轉黑而亮起。高雄當然變了不少，它好像變得比台北更繁華和先進。當然這只是非常片面的感覺，畢竟我整天都只待在駁二藝術特區附近，但無可否認每個城市都在嘗試不斷發展，而同樣我也不再是九年前的我。年少時在喧鬧中孤身隻影會自怨自憐，長大了學懂珍惜一個人原來都可以盡興的時光。而當我們學懂享受一個人的生活，我們就能夠更加享受和珍惜與他人相處的時光。因為我們學懂自給自足，我們就能夠學懂真正觀察在我們面對的那個人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而不再是我們用來投射自己的對象。

  在到高雄的第二天裡，很幸運能夠與一個在澳洲打工假期認識的台灣朋友碰面。他先帶我到西子灣站附近吃一間南部獨有的丹丹漢堡，也跟我解釋南北部在口味上的差異；我則向他推薦了一間附近的咖啡店，讓我們能夠享受一個炎夏中涼快的時光。在Covid之前我經常去台灣，因此就算每次逗留的時間並不會太長，但總覺得在台灣認識的朋友很快便能夠再會；但自從開始了環遊世界的旅程後，我知道大部份城市也可能只有僅僅一次的回憶。一開始對於這種聚散並不適應，但後來開始習慣了、接受了、便嘗試用一期一會的心情，來好好珍惜每一個的相遇，而分別後倘若能夠再次重聚，便是一份值得珍而重之的禮物。我的這個朋友比我年輕三歲，是一個對語言很有興趣的人，因此在他帶我遊覽高雄的途中，我也不時教他廣東話、他也會叫我猜猜台語的不同詞語怎樣唸。在這段夾雜著國語、台語和廣東話的路途中，我們很快來到西子灣，並搭船到旗津。記憶中我曾經去過旗津，但這一次在旗津所看到的風景卻比我記憶中更美。在一路走樓梯上旗津燈塔的路途中，甚至有一種在歐洲小鎮穿梭的感覺，雖然走到衣服都濕透了，但當你走到純白的燈塔，望著小山丘下的老房子和藍天白雲的美景、配合沿海城市的海景襯托，成為了一幅令人感動的圖畫。從旗津燈塔沿著旗後砲臺步道一路走便會到旗後砲臺。這個19世紀為了保衛高雄港而興建的堡壘，此刻安守在旗津內變成一個拍照的熱點。我幫我的朋友拍拍照後，便繼續一路往下走到旗津海水浴場。

  我喜歡海的廣闊、放眼看到它的無邊無際讓我覺得自己很渺小，同時間海底的無窮無盡讓我有恐懼。還記得我在澳洲大堡礁浮潛的時候，看到成千上萬的魚在我身邊略過的景色實在極之震撼之餘，我感謝自己鼓起勇氣發掘了這一個景象，同時我感到自己是多麼的脆弱。在浮潛後，我本著一生人一次的心態挑戰有教練陪同的深潛，但當我在教練陪同下練習在海裡靠氧氣樽呼吸時，卻感受到極大的驚恐，而最後我嘗試兩次後決定放棄。這件事情讓我反思到有時候每件人和事之間也有最適合的距離。有些人想深入了解海洋的奧秘，有些人則享受乘風破浪的感覺，而我則享受著坐在海邊靜靜地觀賞著海浪、欣賞著海和天之間的交流。這件事情上沒有誰對誰錯，我們不一定要克服人生所有恐懼，最重要是我們是否態夠真正聆聽到自己的聲音、以及有沒有勇氣忠於自己。而此刻我非常平靜地坐在旗津海水浴場，觀看著小朋友嬉戲、柴犬在雀躍地狂奔，同時欣賞著台灣的夕陽，欣賞著金光閃閃的海洋，雖然簡單卻經已很滿足。我再一次看了日落。

  離開旗津後，他帶我到一間他從前經常去的麻辣火鍋店，吃我整趟環島之旅目前為止最豐盛的晚餐。炎炎夏日讓人失去平常的食慾，但那仍無阻我們在晚餐中繼續分享各自的故事。談起了上年在澳洲的故事，讓我再一次訝異原來開始旅程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也原來只是一年前的事，就是好像過了好久，又會同時感歎時光飛逝。這一年來，你有甚麼改變嗎？最深刻的回憶又是甚麼？有時候，與別人交心的同時，其實也是在跟自己在對話；我由心地相信生命中每個人的出現也是有意義的，有些人能夠成為你生命中的同路人，陪伴你走過高山低谷；也有不少人會作為過客在生命中的不同階段出現，他們或許說某些話做某些事讓你得到啟發、也有機會讓你經歷傷痛，但這些傷痛都必然會過去、同時成為一個契機讓我們變成一個更完整的人。我們無法判斷到底現在所碰上的人會陪伴自己走多遠的路，但我相信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最重要的並不是擁有，而是大家都珍惜僅有的時光創造一個又一個的回憶；就如我們都無法知道自己的生命有多長，所以我們唯有提醒自己——好好活著。

  下一站，屏東。